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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阁 www.yushuge.com,殷商玄鸟纪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日头慢慢偏向西方,白天很快就要迎来尾声。

    湡宫的两名守卫站了一天,终于等来了接替换岗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比结束劳累更让人高兴,一名守卫活动着筋骨,看着面前那两个面孔陌生的人,扬扬眉头:“今日来得倒是早,新来的?”

    “正是。”一人笑着向他行礼“城门戍卫调来的。”

    两名守卫相觑,一人示意得指指湡宫内,苦笑:“听说里面是招来日晕的大祟,好些弟兄不肯来。我二人乃小宰亲自点来,也是无奈。”

    这是实情,守卫们笑了笑。

    “那女子不难对付,好好看着。”他们不再多问,交代一句,转身走开。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道的尽头,换岗的二人脸上笑意迅速消失,一人留在宫前,另一人即刻朝宫内走去。

    晚霞渐渐染满天空,黄昏来到。

    宫道上到处是急着在阍人落钥前回宫的宫人,行色匆匆。宫门处,守卫正在交接,一辆载满修筑废料的牛车通过时,守卫们略略地检查了一下,挥手准行。

    霞光满地,王后妇妌的宫中甚是安静。宫人们穿行在廊下点燃松明,从庖厨中端出食物,一切都进行得悄然无声。

    自从王子载离宫,妇妌就常常像今日这样闭门不出,脾气也变得很坏。宫人们为了不招惹她,无不小心翼翼。

    外面的天光越来越暗,瑰红的颜色落在窗上,室中昏昏。

    妇妌倚在榻上,面前的方案摆满了食物,她却一口也没有动。她望着门外漫天的霞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王后。”门外,小臣郊的声音低低传来。未几,一个高大的人影蓦然出现在门前,背着灿灿的霞光,影子在身前拉得常常。

    “你来了。”妇妌看着他,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

    大邑商的城外的一处小树林里,姱身披长衣,像即将远行的妇人那样,头上戴着软笠。她把笠沿压得低低的,坐立不安。幸得几辆堆满货物的牛车挡着,她可以不用担心有人看到她在这里。

    商旅的头领和几名从人立在不远处说这话,也不时往大路上张望。

    “来了。”一人忽而道。

    姱望向城门,只见一辆牛车出现在那边,慢慢朝这边走来。

    心头不禁“砰砰”跳了起来,待得近前,姱看着牛车上堆满的杂物,忙上前去,低声问:“如何?”

    驭车的人点点头,姱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众人连忙让开地方。驭者把牛车赶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商旅头领立刻命令众人动手把杂物卸开。

    一切进行得紧张有序,姱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木块禾草卸下来,底下露出一个大木箱。

    头领将木箱开启,一个纤弱的身影露出来。

    “罂!”姱连忙上前。

    罂咳了两声,抬起头来。看到姱和四周的人,罂露出笑容,讪讪道“里面可真闷。”

    众人长长舒一口气。

    姱只觉自己刚才快紧张得发疯,手心里满是冷汗。

    “你还有心思说笑!”她眼睛瞪着,忙伸手拉她出来。

    事情顺利,皆大欢喜。

    头领走过来,神色凝重地对姱说:“此处不宜久留,须即刻动身才是。”

    姱颔首,对罂说:“这是箕丙,商旅之首,他可带你离开王畿。”

    罂了然,与那头领见礼。

    姱让从人拿了一个包袱来,塞到罂手上,道:“里面有糗粮,有衣物和些许资财,还有一把铜刀。”说着,她有些愧疚“你原先的铜刀在棠宫,我不好取。罂,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罂摇摇头,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姱,若不是你,我命休矣。”

    姱望着她,眼圈忽而一红,双目中水光泛动。

    “罂,”她声音有些哽咽“你将来你会回来么?”

    将来?

    罂看着她,凉凉的秋风带着旷野的味道掠过耳边,她觉得这两个字缥缈得抓不住。

    “不知。”她唇角抿起一抹苦涩的淡笑,轻声道。

    姱咬咬嘴唇,没再说话。

    商旅的头领招呼起来,众人已经准备完毕。罂看看他们,对姱笑了笑:“我该上路了,你多保重。”

    姱一抹眼睛,点点头。

    罂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鼻子也酸酸的。她转身,把包袱放在牛车上,自己也坐上去。

    商旅头领呼喝一声,众人押着车队往前,朝树林外走去。

    姱也登车,二人对望着,朝相反的方向慢慢离开。

    大路上,那车驾的影子渐渐模糊,唯有大邑商的城墙仍在霞光中巍峨屹立。

    秋风吹来,有些凉。罂拢了拢身上的裘衣,上面似乎还留着它主人的味道,温暖而教人眷恋。

    跃罂的手指紧紧攥着,眼眶里忽而升起一团涩意,那些光影和色彩倏而纠结,模糊一片

    晚风徐徐,金红色的霞光从门前铺陈入室,更显得殿内静谧。

    “母妌。”

    看着案前那人向自己低头行礼,妇妌仍倚在榻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羊羹。

    “你来是为了她?”片刻,妇妌唇边勾了勾,声音缓缓。

    跃抬头,旁边的烛光映着他的侧脸,轮廓坚毅。

    “正是。”他答道“如今可救睢罂者,唯有母妌。”

    妇妌闻言笑了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为何要救她?”妇妌的神情满是讽刺,轻叹道“睢罂之事,倒教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妇妸。凤鸣于社,卜象指祟在棠宫,若非大王全力压制,她已经肢解入土。”说罢,她停了停,盯着跃“跃,你可知当年是何人授意?”

    跃没有说话。

    “你母亲很强,征伐四方,无往不胜。”妇妌在饮一口羊羹“可她跟我一样害怕。”

    她饶有兴味:“跃,你说我当年既诬了妇妸,如今为何要救她女儿?”

    霞光已经慢慢变成了紫色,黑夜将至。大邑商的身影越来越小,变成了横亘在远方的一抹青影。

    罂坐在牛车上,望着空旷的大道,不远处,洹水湍急。宽阔的水面映着斑斓的天光,如深秋的空气一般清冷。

    前方那个叫箕丙的上了榜头领呼喝一声,行进的马匹和牛车停了下来。

    罂看到箕丙朝自己走来,讶然问:“要露宿么?”

    箕丙看着她,片刻,颔首:“天黑了,须用食歇息,明日再前行。”

    罂瞥瞥路旁的野地,却有些疑惑:“水边露宿?”她曾听跃说过,在外露宿,不可选在地势不高的水边,以防洪涝突发。

    又一次不经意地想到那个名字,心底忽而一阵钝痛。

    箕丙目光闪烁,笑笑:“如今天旱,水边亦无不可。”说罢,他转身走开,大声喝令商旅众人拴好车驾牲畜,往水边歇息。

    罂只得下车,抱着姱的包袱,与跟着他们走到野地里。

    熊熊的篝火升起,众人各自用食。

    罂坐在一段枯树上,拆开包袱找了找。果然,一只小布包里塞满了糗粮,足足能吃上好几日。

    心里感激着姱的周到,罂把一块糗粮拿起,慢慢掰开放入口中。

    看看天色,宫中各处也该落钥了,守卫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水和食物。

    快要发现了吧心里想着,她开始有些担忧。姱会不会发现?还有跃,他若得知

    一个念头飞速划过脑海,糗粮在喉咙里卡了一下,罂停止了咀嚼。

    有些事不对。

    现在离大邑商并没有多远,箕丙却决定露宿。

    他不怕被追上么?

    罂不禁看向箕丙那边。他坐在篝火旁,正与两个人低声说着话,目光却时不时地瞥来。

    心跳隐隐不定。

    罂面上的神色自如,将手摸向包袱里面。没多久,触到一根冰冷坚硬的物事。她不动声色,将它裹入裘衣宽大的袖中。

    这时,一声怒喝忽而传来。

    罂一惊,转头,却见两人推推搡搡地吵着。一个满面络腮胡子的大汉对另一人吼道:“今日说走就走!我装车拉货忙得要死,如今吃你一块糗粮又如何?”

    被他骂的那人不服:“你未备下糗粮与我何干?头领早说过各人用物自备!你怎不去跟别人要?”

    大汉怒瞪他,忽然,转头向这边,目光落在罂手中的糗粮上。

    “那女子!”大汉走过来,粗声道“你的糗粮给我!”

    罂嚼着,看他一眼:“为何?”

    大汉冷笑:“不为何,反正你是将死之人,用不着用食。”

    罂的目光一凛,站起身。

    这话出来,周围鸦雀无声。

    “丑!”一个声音大喝,篝火旁的箕丙站起来。

    罂看着他走过来,目光相对,只觉寒气窜上脊背,脚步稍稍后退。

    “头领,这时何意?”罂控制着气息,手攥入袖中。

    箕丙看着她,忽而一笑。

    “这位女子,”他缓缓道“我受人财物,本当践诺将你送出去。”说着,脸上的神色遗憾“可惜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要我杀你,对不住呢。”

    罂大骇,看到那些人露出狞笑,脚步后退着,忽然拔腿朝大路上冲去。

    “想走!”大汉冷哼。

    罂没跑出两步,被他扯住衣服。罂急起,抽出铜刀,往后就是一挥。

    大汉始料未及地痛呼,汩汩的鲜血从脖子喷涌而出。

    罂顾不得溅到身上的血污,就着黄昏的暗光狂奔。

    “还等什么?!”她听到箕丙在身后暴喝,众人叫嚣的声音混着脚步声紧随而来。

    野地里的草又高又密,灌木丛生。

    忽然,罂的脚踝被草茎绊住,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有人狞笑地追上来,罂只觉背上一痛,虽裘衣厚实,利刃却已经割入皮肉。

    手被一只脚狠狠踩住,罂不及痛呼,头发已经被用力扯起,她被迫与眼前那张黑瘦的脸相对。

    心跳剧烈而绝望,背上的痛像火烧一样。

    那人盯着他,忽而猥琐地笑起来。

    “头领!”他咧嘴,露出黑黄的牙齿“我看着女子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这么杀掉岂不可惜?”

    “色鬼!”箕丙笑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出来就想着妇人!昨夜你在城西还未饱足么!”

    众人哄笑。

    罂睁大眼睛,面前一张张脸无不放肆地笑,恐惧像深渊一般朝她拢来。

    晚风和缓,烛光在跃的双眸中微微颤动,眉间投着浓重的阴影。

    “我可立誓,母妌若救得睢罂,载归来之后,我即刻离开大邑商。”

    他的声音沉厚,字字清晰。

    妇妌盯着跃,清减的脸庞上眼眶微陷,幽深的双眸却忽而亮起。

    “她值得你如此?”她低低道,不掩语气中的激动。

    跃望着她,神色不变。

    陶碗“啪”地落在案上,妇妌倏而站起来。

    “小臣郊!”她朝室外大声道。

    未几,小臣郊进来,向妇妌一礼。

    “去取侧室那神主来!”

    小臣郊面有诧色,答应着退下,没多久,抱着一只木制的神主回来。

    “你现在就对神主立血誓!”妇妌看向跃,眼底泛着笃定的光。

    跃没有二话,即刻向神主跪拜,抽出铜刀割破手指,将血涂在额上,誓道:“王子跃誓曰,若母妌救得睢罂,必让位与载。”

    “若不然,肝脑涂地!”妇妌字字如落石。

    “若不然,肝脑涂地。”跃重复道。

    誓言说完,之中静寂。

    小臣郊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二人,张口结舌,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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