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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阁 www.yushuge.com,草样年华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寒假的第一天我是这样度过的:我躺在床上睡了很久,直到阳光照进来使我感觉微微热意才醒来。我下床喝了口水,屋内空空如也,我的父母已经去上班,这才使我意识到寒假开始了,我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十一点四十。

    我坐在沙发上,脑袋里想着究竟做点儿什么事情才能使寒假过得有意义。我想了好半天,还是不知道做什么好。

    我环顾四周,觉得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被子叠起来。叠好被子,我去洗漱,然后给自己做了一顿饭。饭的内容并不复杂,煮了一袋“康师傅”斡了四个鸡蛋。吃四个鸡蛋决非我的本意,况且鸡蛋也不便宜我又没有做月子,无奈家中只剩下一袋方便面,为了吃饱,我只好如此。吃完饭刷过碗,我感觉实在无事可做了,不如接着睡觉,但我已多次劝告自己,过一个健康向上的寒假,总睡觉怎么可以。

    我决定给杨阳打个电话,问问他正在家里干什么。

    “喂!”我一听就是杨阳躺在被窝里的慵懒声音。

    “你还睡觉呢吧!”

    “噢,是你呀,这才几点呀!”杨阳的睡意依然很浓。

    “你再睡就快到明天了!”

    “没事儿,反正明天也得睡,一块儿都给睡了吧。”杨阳打了个哈欠。

    “你除了睡觉不干别的呀?”我问。

    “不干,有什么事儿可干!”

    “好吧,你接着睡吧!”

    “嗯。”杨阳挂下电话。

    我又给齐思新打了电话:“喂,干什么呢?”

    “我刚起,正刷牙呢。”齐思新嘴里满是牙膏沫子,含糊不清地说着,我隐约感觉一股牙膏味正顺着话筒飘过来。

    “刷完牙干什么?”我问。

    “我一会儿去人大接佟小娅,她在那里报了一个托福班,五点钟下课。”

    “哦,那你得刷干净点儿,别让她知道你有口臭的毛病。”

    “你丫在这时候打电话来,我能刷干净吗!”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赶紧刷吧!”我挂下电话。

    真没有想到佟小娅会有如此心计,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上托福班,而我们却赖在被窝里,尤其是杨阳,大有冬眠到底的架势。

    我又给几个高中同学打了电话,一问才知道,他们也无所事事到和我一样的程度:有在家里看电视的,有看漫画书的,有的在玩电脑游戏,还有人在我打来电话时正在大便,匆忙之中草草了事,擦了屁股尚未来得及冲水,就提上裤子跑出来接电话,一听是我便开始叹气,显得特别失望。

    我说:“难道你对那泡屎的感情比对我还深吗,我们三年同窗,已有半年杳无音信,而你和你的屎却可以天天见面,哪天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能一天见它好几回呢!”

    他急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特想你,我刚才以为是我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你丫找到女朋友了,哪儿的?”

    “大学同学。”

    “好看吗?”我兴趣盎然地问道。

    “还行,没韩露好看,对了,你和韩露最近有联系吗?”

    “没有,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

    “好像是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急忙问道。

    “前天我送女朋友回家,在北京站看见一个女生背着一个大包,特像她。”

    “那你怎么没和他说话?”

    “当时我正和女朋友依依惜别,哪儿有工夫和她打招呼呀,而且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老爷们儿,好像是她爸。”

    “哦,你女朋友是哪儿的人呀?”我问道。

    “东北的。”

    “那可累着你了。”

    “别扯淡了,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怎么可能,这不是你一贯大刀阔斧的风格呀!难道她是残疾人,没有手不成?”

    “人家外地姑娘纯着呢,不像咱北京的,想怎样就怎样。”

    “好吧,不耽误你俩打电话了。”

    “行,改天聚聚。”

    “好,拜拜!”我挂下电话。

    墙上的钟表直指五点整,再过一会儿我的父母就要下班回到家里,我可以趁这会儿功夫抽根烟再发会儿呆,然后在晚饭后看两至三个小时的电视剧,最后洗漱上床睡觉。

    这就是我寒假第一天的全部生活。

    几天后,我百无聊赖地呆在家中。电话突然响起,我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说:“喂。”

    “邱飞!”一个女子的声音。

    “谁呀?”我问。

    “你没听出来吗?”女子嘻笑着问道。

    我已听出她是韩露,却故意说:“没有,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依然不肯透露自己:“你再听听看。”我为韩露的童心未泯感到好笑。

    我假装认真地说:“你说两句话让我听听。”

    她说:“才分开没几天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我装作如梦初醒地说:“噢,你是张芳吧。”我胡乱编了一个名字,想听听韩露的反应。

    “不对,再猜。”韩露神秘地说。

    “那你就是李梅,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故意把话说成这样。

    “讨厌,我是韩露。”她终于按捺不住。

    “噢,原来是你呀,放假了吗?”

    “放了,我现在回北京了。”

    “回来就好,重新投入首都的怀抱,内心深处是否无比激动。”

    “有什么可激动的,我打小就在这儿长大。”从韩露的语气中还真听不出她对北京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难道你也没有强烈地想见到我的愿望吗?”反正我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不如去找韩露叙叙旧。

    “没有,但是我能够满足你想见到我的强烈愿望。”韩露笑着说。

    “你去了外地半年没有变傻。”

    “废话!上海人比北京人精多了!”韩露感叹道。

    “你没给首都人民丢脸吧,没被他人欺骗去你纯真的感情吧!”我关怀地说。

    “那还不至于,我毕竟是在皇城根下长大的。”韩露很自信。

    “那就好。我今天没事儿,你呢?”

    “我也没事儿。好久不见了,我们出去玩吧。”

    “行,去哪?”我问。

    “去看电影吧,正演甲方乙方呢。”

    “好吧,我们在哪见?”

    “还是老地方吧。”

    “好。”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指西单路口的1路公共汽车站,韩露的家在朝阳,我的家在海淀,所以我们选择了这段距离的中心位置西单,作为我们的约会地点。

    我到1路车站的时候,看到韩露已经等候在那里。

    我们先是相觑一笑,然后在我考虑是否有必要握一握手或拥抱一下时候,韩露先说话了:“你怎么还这样呀!”

    我听不出这是她对我的现状不满还是对我风采依旧的喜出望外。“那我应该什么样呀!你倒是有点儿变化。”

    “什么变化?是变好看了还是变难看了?”韩露笑眯眯地期待着我的回答。

    “别臭美了,你的变化是终于能比我先到了。”

    “讨厌!”

    “你比原来好看了那么一点儿,只是有限的一点,你可千万别为此骄傲。”我发现韩露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画了淡淡的妆。我抬头看了一眼电报大楼的钟,快十二点半了。“你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挂了电话就来了。”

    “那先去吃饭吧。”

    “嗯”

    我们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些饭菜,又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罐可乐。菜上来后,韩露吃了一口感觉不错。

    “上海饭吃得习惯吗?”我问韩露。

    “还行,就是量小了点儿,有时候刚吃完就饿了。”韩露看着眼前的一大盘子菜说。

    “吃那么多干什么,你得淑女点儿,哪怕是装的,否则找不到婆家,尤其是在上海那种地方。”

    “你还别不信,我真就在学校找了一个上海的男朋友。”韩露说这句话的时候始终翘着脑袋。

    “你就是说你找了一个伦敦的男朋友我也信。”

    韩露不慌不忙地打开钱包,拿出里面的一张照片,说:“你自己看看吧,眼见为实。”

    这是一张韩露与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生在东方广场的合影,韩露的脸上印着灿烂的微笑和上海的阳光,那个男生把手搭在韩露的肩膀上,满脸狐疑地皮笑肉不笑。

    看了这张照片,我不禁想象出那个男生用身体将韩露抵在夜色下的墙角,说“你的胸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时的样子。虽然我与韩露已经分手,尚且没有与她重归于好之念,但我并不希望她这么快就找到男友,而且还是上海的。

    “丫是你同学?”我问。

    “你对人家尊重点儿,他也没招你。”韩露从来没有这么偏袒过我。

    “我应该用上海话说,这个小瘪三是你的同学吗?”

    “是又怎样?”韩露只顾低头吃菜,也不看我一眼。

    “你们俩谁找的谁?”我对这件事颇感好奇。

    “你觉得呢”韩露反问我。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

    “你还会说什么呀!”韩露瞪了我一眼。

    我们陷入一段好半天的沉静。

    韩露喝了一口可乐,打破僵局:“是他先找的我。”

    “那好呀,祝贺你的迷人魅力使得上海小丫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我举起酒杯,韩露却不理我,我只好独自喝了一口“说说这个上海小生是如何对你俯首贴耳的。”

    “也没怎么,就是他找我一说,我就答应了。”韩露有些不好意思。

    “你也不考虑考虑,哪怕有个磨合期呀!”我愤愤地说。

    “当时我一个人远在他乡,天天想家,在那里也没什么特好的朋友。”

    “那你就跟我多多联系,多交流一下感情。”

    “我给你打电话,你着急挂,我给你写信,你回信又写得那么绝,你知道我看了你的信后有多失望吗!”韩露委屈地说。

    “我那也是以咱们的学习为重。”

    “可是我每天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哪有什么心情学习,北京学生到了外地受排挤,我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我不能总压抑自己的感情吧!”韩露好像饱受辛酸。

    “那你就去找几个北京的老乡,开个老乡会什么的。”

    “你不知道,北京的学生到了外地相互间根本不联系,就是见了面也不见得打声招呼,更别说开老乡会了。北京学生倒是也能聚齐,那就是在补考的时候,满考场全是来自西城、东城、崇文、海淀的北京学生。外地学生看见补考就嘲笑说,北京学生又在开老乡会!”韩露凄惨地讲着。

    我听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小姐,再拿一瓶啤酒。”

    后来我们又聊了高中同学的近况,韩露在我这里得知,班上几名男同学相继在各自的学校找到了女朋友;我在她那里得知,某个女生在进入大学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相继**给两个高年级男生,终因被抛弃而痛苦万分。其实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感觉这个女生已身处悬崖边缘了,她颠倒是非,不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每当我们上思想政治课的时候,她就在底下偷看芹凯伦、雪米莉等人的小说,受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思想腐蚀(那时香港尚归英格兰所属,推行的依然是资本主义制度)。她今天的悲惨结局理所应当归咎为当初不及时悬崖勒马,非要等到马蹄踏空之时,才想起勒紧缰绳,可马却由于惯性掉进了万丈深渊。

    韩露说:“没想到半年里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我说:“是啊,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呢!”

    韩露说:“我挺怀念高中生活的。”

    “我也是。”我说道。

    出了饭馆,韩露一看表,快四点了,问我:“还看电影吗?”

    “当然看。”

    韩露拉着我的羽绒服说:“那就快点儿走。”

    “着什么急,我有点儿头晕。”这顿饭我喝了四瓶啤酒。

    进了电影院,我们找了两个偏后的位子坐下。电影放映过程中,我偷偷地瞟了一眼韩露,她看得很专注。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到她的手,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扭过头继续盯着银幕,并不时发出笑声。我头昏得厉害,努力看了会儿剧情却没能看懂,酒精在我的体内发挥着作用,使我产生了想亲吻韩露的**。

    我把韩露揽入怀中,她挣脱出来,低声说:“别这样”然后继续专注地看电影。过了一会儿,我再次将胳膊搭在韩露的肩上,嘴凑到她的脸旁,韩露一只手挡住我继续向前的嘴,另一只手把我的手从她的肩上挪掉,低着头说:“这样不好。”

    我的两次努力都被回绝,我失去了再一次的兴趣。银幕上的画面在我眼前依次闪过,却在我僵硬的头脑中留不下任何印象,我在恍惚中渐渐睡着。

    韩露叫醒我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观众们在陆续退场,我睡眼惺松地跟着韩露出了电影院。风吹在脸上,我清醒了许多。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走。”韩露说。

    “那好,打电话常联系。”

    “好。”

    “再见。”

    “再见。”

    从这天以后,韩露直到开学前准备动身去上海的时候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说去送她,韩露说不用,她马上就要下楼去车站了。

    寒假里我和杨阳在钟风家里小聚了一次。这次聚会是因为杨阳提出了组建一支乐队的想法,我们三人对音乐的热爱不言而喻,但在对待音乐风格的问题上却大有差距。当时有一种叫做“朋克”的音乐形式正在北京如火如荼地上演着,一时间无数地下乐队涌向大小酒吧,向人们展示这种音乐的魅力,钟风正是这种音乐的忠实爱好者,他想把乐队风格定位于此。我更偏爱非主流一些,想把音乐做得注重旋律和讲究音色,特别是在对效果器的使用上,然而我从没摸过电吉他,更何况对效果器音色的研究。杨阳喜爱的是另类音乐,这种音乐特别凭借个人的感觉和独特气质,我曾在杨阳那里听过几盘关于这种音乐的打口磁带,它给人一种空灵和虚无缥缈的感觉,像是清晨河面上漂浮的雾气,又像夜空中缓缓游动的浮云,给人感觉忽远忽近,近在眼前却无法企及,支离破碎又浑然一体,做这种音乐更需要乐器的考究。

    我们仨人在此问题上争论不休,都在竭力通过说明自己所喜爱的音乐如何好而说服他人。忽然,我们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而且是最根本的问题乐器和人员的不足。我们那三把木吉他难堪重任,这里还涉及到分工的问题:谁去当主唱,谁来弹吉他,谁去弹贝司,谁来打鼓。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们不禁有些头痛。钟风拿出他爸从俄国斯带回来的“伏特加”被我们一饮而尽。在此过程中,钟风详细地向我和杨阳讲述了他和女朋友何乐上床前后的每个细节,让我俩好生羡慕。钟风以过来人的口吻对我们说:“就那么回事儿!”我和杨阳谁也不信:“一定是你情绪酝酿的不对。”钟风的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说:“操,真的,我真没骗你们!”

    之后,我们仨人分别醉倒在钟风家的沙发上、床上和地上,待我和杨阳醒来时,我们看到钟风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而钟风依然鼾声震耳。我和杨阳相视一笑,又闭上了眼睛。

    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进我们的鼻孔,沁人心脾。

    终于开学了,救我于无所事事、穷极无聊的水深火热之中,我的乏味即将得以解脱。大学的假期没有作业,因此我没有了上中学时因为作业没能完成的惶恐不安,更不必为躲避交作业而在开学的第一天找出各种借口躲在家里,现在我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走进学校了。

    开学前,我抱着重新改过的态度制定了一份作息表,我把它贴在床边的显眼位置,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向上、自强不息。我特意用复印纸和签字笔将这份极有规律的作息表制作完成,目的是让它不因时间的流逝、岁月的磨砾而面目全非,我要它永保清晰,时刻贴在床头焕发积极向上的光彩。

    我在这张作息表的背面涂满胶水,将它贴在我认为最佳的位置。我想,今后的三年半内,它将每时每刻引导我沿着一条健康、勤勉的道路一如既往地走下去,所以我又找来透明胶条,从正面将它与墙壁牢牢地粘在一起。

    我结合自身条件,经深思熟虑而拟订的作息表内容如下:

    6∶00—6∶20起床、叠被、穿衣、洗漱

    6∶20—6∶50背英语单词100个,高声朗读英文课文两至三篇

    6∶50—7∶20去体育场慢跑5圈(400米一圈)

    7∶20—7∶50吃早饭(至少1个鸡蛋,无论是煮、是煎、或是炸)

    7∶50—8∶00去教室做课前准备。

    8∶00—11∶30认真听讲、做笔记,积极踊跃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课间休息做眼保健操四节,眺望远方(尽量看远处绿色的草树,冬天可以看远处穿绿色羽绒服的女生),少抽烟,争取做到不抽烟

    11∶30—12∶20吃午饭(保证质量、热量)

    12∶00—13∶30睡午觉(不必全脱光)

    13∶30—17∶00上课(同上午内容)

    17∶00—18∶00晚饭(要吃少,但保证不会在睡觉前感觉饥饿),小憩片刻。

    18∶00—22∶00去教室学习(除了复习、写作业外,还要预习明天的课程)

    22∶00回宿舍看中央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体育新闻和天气预报。

    11:00弹吉他陶冶情操,直至弹累为止(注意:不要影响他人休息)。上床睡觉前一定要洗脸、洗脚、洗袜子,保持内裤的宽松,以积极的心态迎接崭新的一天。

    齐思新看了我的作息表后嘲讽地说:“没想到现在还有你这样的大学生,如果评选北京市本年度十佳杰出青年的话,非你莫属。”

    我对齐思新的话嗤之以鼻,我要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我是怎样作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大学生跨世纪的。

    我在作息表中略去一项重要计划,即从以上列举的诸多行动中抽空儿找个女朋友,这事儿不能再耽误了。

    第二天当齐思新背着书包准备去上课的候,已经是七点四十,我匆忙起床,穿衣、洗漱、抄起书包顾不上吃早饭就跑向教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从鼻孔中抠出许多秽物,一时间不知道抹在哪里,总不能粘在手上,举着胳膊睡一宿,于是就顺手将它们抹在床头的作息表上。当时我心净如水,毫无杂念,只是感觉气息出入自由,鼻孔通畅了许多。

    第三天早晨,我将那张粘满污秽的作息表从墙上撕下,团成一团儿,用力向簸箕抛去,周围的空气让我顿感轻松了许多。

    我们机械系开设了著名的“五大力学”这五门课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足见其难度非同小可。它们是:理论力学,材料力学,弹塑性力学,流体力学和液压传动力学,其中理论力学和材料力学是这学期开设的专业基础课。为了到期末考试的时候毫无惧色,我在开学初便对这两门课听得尤为认真,详细的笔记和书上的勾勾画画、圈圈点点就足以证明于此。同学们一度对我另眼看待,党支书甚至找到我谈话,要把我作为先进分子的典型发展成为党员,我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后来,我认为自己不能再如此虔诚地学下去了,否则我会对这些课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将因为陷入对它们的深深热爱中而不能自拔,我会情不自禁地变成好学生,而这些并非我的意愿,我希望它们在我的生活中消失,越远越好。

    培养对这些课程的兴趣实属不易,而摧毁对它们的热爱却易如反掌。就在五秒钟的时间里,我扔下手中的笔,合上摆在面前的书,趴在课桌上睡起觉来。这一幕被坐在我身后的党支书看到,他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自甘堕落,可惜呀可惜!”

    我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理睬他。

    我这学期的生活就是对上学期的克隆。课能不去上就不去上,抄作业,睡懒觉,踢足球,晚上和杨阳喝完酒后去楼顶唱歌,再有就是找个女朋友的想法愈发强烈。

    一天,我们踢完球后去洗澡,学校澡堂的时间安排是女生一三五中午、二四六晚上洗,男生是一三五晚上、二四六中午。这天正好是星期三,我和杨阳、齐思新第一批走进澡堂,浴室的衣柜敞开着,不知道中午哪个女生洗完澡没穿内衣就走了,留下一个黑色胸罩陈列在衣柜中,齐思新用两根手指将它拈出,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得出结论:“该女生的胸围至少在92以上。”

    烟雾缭绕的浴室里,热水沐浴着我的身体,冲洗着因踢球而疲劳的肌肉,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几个学生在我身旁议论着有关电机系统设计的问题,一串串名词数语传入我的耳中,如同一滴滴冰水溅到身上,给我带来阵阵寒冷。他们**的身体被蒸汽浓浓地包围着,只有凸起的臀部和头颅在气雾中隐约可见,他们将会是国家的栋梁,是国家的第一生产力。讨论还在继续,我匆匆冲去身上的泡沫后离开了这里。

    回宿舍的路上,天空刮起大风,女生楼一层垃圾池里的东西全部被刮了出来,其中绝大部分是卫生巾,漫天飞舞。齐思新怕卫生巾刮到脸上,就边跑边喊:“快跑啊,天上掉卫生巾了!”

    回到宿舍,齐思新一边照着镜子剪鼻毛,一边疑惑地说:“你们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乳罩又是卫生巾的。”

    杨阳在一旁抠着脚皮说:“今天是妇女节。”

    齐思新恍然大悟:“啊?今天都三月八号了,我以为才二月底呢!”

    三月九日的清晨,天空晴朗,尚未变绿的草地被安静地躺在上面的卫生巾装点得五彩缤纷,婀娜多姿。

    三月八日这天夜晚,我在这个本该属于女性的节日里莫名地烦闷起来。我呆在宿舍抽着烟,像只无头苍蝇东撞西撞,挨屋流窜,发现大家尽管也无所事事,但他们却不像我一样魂不附体,他们可以把打牌、玩游戏、发呆、嗑瓜子当作一件件有意义的事情专注地完成。

    我找到杨阳,他正趴在桌子上写歌词,我看见那张伏在桌上的白纸上面写了两个字“年华”杨阳把笔扔在一旁,身体向后一仰,躺在我的床上冥思苦想起来。半天后,杨阳坐起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歌词,还没写完,又把这句话划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嚓嚓”作响。

    “怎么了?”我问。

    “操,怎么突然就没感觉了。”杨阳把纸揉成一团,随手向墙角扔去。

    “喝点儿酒去吧。”我觉得这是自己目前唯一做得下去的事情。

    “好吧!”杨阳披上军大衣,欣然同我前往。

    我们来到一家开在校园里的小饭馆,要了一些凉菜和啤酒,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天来。

    “没想到大学生活这么无聊!”我一口喝掉杯中的啤酒。

    “的确如此。”

    “也不知道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想到自己刚刚混过大学旅程的18,我不免感慨万千。

    “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这种日子真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也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失望,满不是自己憧憬的那样。”

    “你认为大学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压力,没有苦恼,无拘无束,风花雪月。”

    “跟我一样。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刚逃离出高中的苦海却又身陷大学的沼泽。”

    我和杨阳有种天涯沦落人的患难之感,碰了几次杯,两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我们又叫小姐拎来两瓶,杨阳一边喝酒,一边给我讲述了他的爱情故事。

    杨阳高中的时候极不喜欢学习,但他凭借天资聪颖,看三天书便能达到他人看三个月也无法企及的程度,总是在期末考试中名列榜首。所以,对他平日里的不学无术老师和家长是想管又管不了,杨阳天生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他上身穿一件满是金属铆钉的皮茄克,下身穿着一条千疮百孔的牛仔裤,教务主任语重心长地同他讲了半天五讲四美三热爱,可他第二天依旧是这般打扮,晃晃悠悠地走进学校。校长和老师拿他也没有办法,虽然穿成这个样子来,但不能强行扒掉他的衣裤,光着身子会更有失大雅,况且杨阳又是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他们还要靠杨阳给学校增光添彩。但杨阳最后考入这所大学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他们把原因归结为杨阳平日里的自由散漫和对自己要求过于松懈,其实满不是这么回事。

    杨阳始终盼望着自己在学校里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孩,但他的另类装束(同穿校服的男生相比)和满脸的青春痘,却给了女生们一种不安全感。她们认为杨阳是地痞小流氓一类的人物,所以杨阳始终过着单身生活。

    一天下过晚自习,杨阳走出学校门口,看见一个外校男生拦住本校的一名女生,正向她提着各种非分要求,女生已被吓得面色苍白。杨阳走上前去,推开那个男生,说:“哥们儿,你丫想干什么?”

    那个男生嘻皮笑脸地对杨阳说:“没事儿,她是我妹。”

    “是吗?”杨阳转身问那个女生,女生畏惧地摇了摇头。

    杨阳痛斥那个男生道:“在学校门口你丫就敢干这事儿,还不赶紧滚蛋。”男生一扭头,一溜烟地跑走了。

    杨阳认为是他的这身装束起到了足够威慑的作用。女生对杨阳表示了感谢,要请他吃糖葫芦(中学门口只卖这种的食品,只有这样的食品中学生才消费得起。)杨阳说不用谢,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女生递给他的糖葫芦。女生说她害怕那个男生明天再来找麻烦。杨阳说:“没事儿,有我呢!”然后就以一口一个山楂的速度在一分钟内吃完了那根糖葫芦,看得女生目瞪口呆,她刚刚平静的心再起波澜,她担心自己逃出狼窝又入虎口。

    以后的几天里,杨阳一直陪伴女孩放学回家。通过几天的接触,女孩懂得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杨阳的本人与他在别人眼里中的印象有着天壤之别。就这样,每天送女孩回家成了杨阳必不可少的事情,他们在回家的路上拉起了手。

    女孩同杨阳一个年级,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同学们对她和杨阳的结合传起流言蜚语,女孩并不介意。不久后,这件事情被女孩的父母知道(毫无疑问是女孩班主任打电话通知的)。

    一天,杨阳在送完女孩返回自己家的路上,被一对中年夫妇叫住,他们是女孩的父母。他们把杨阳带到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要请杨阳吃饭。杨阳说叔叔、阿姨不用了,你们有话就直说吧。于是,女孩的父母开门见山地说出他们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同杨阳交往,其原因归纳为以下几点:第一,杨阳和女孩都还小,现在不是谈恋爱的年龄,要以学业为重。第二,他们认为杨阳不是心目中的女婿形象,他们不能接受杨阳。第三,他们已经为女孩物色到理想的伴侣,他是女孩父母的领导的儿子,现在自费留学英国,待时机成熟之际,即刻成亲。鉴于以上三点原因,女孩的父母带着强迫和恳求的口吻要求杨阳与他们的女儿断绝来往。杨阳听后没有说话。女孩的父母以为杨阳迫于无奈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便坚决要请杨阳吃晚饭,以示感谢。杨阳说:“别麻烦了,我妈已经在家熬好了粥等我回去喝。”于是便起身告辞。

    第二天,杨阳找到女孩,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女孩义愤填膺地责备平日光明垒落的父母怎么能够这样做,并表示自己不会丧失阶级立场,要同杨阳坚守阵地到底。

    就在杨阳感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女孩的父母得知自己的女儿仍旧在主动同杨阳交往,便使出浑身解术,将女孩调至另一所学校并限制她的生活起居。杨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断绝了同女孩的交往。女孩倍感伤心,回到家中闭门痛哭,父母安慰她:那个小子给不了你幸福!

    为了防止藕断丝连的事情发生,女孩的父母在高考前夕为女孩办理了留学英国的手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女孩送往英国,从此两人便彻底失去联系。这也是杨阳高考失利的原因所在,没能使校长和老师们满意。

    我是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听杨阳讲述了他的故事。这个过程中我们又喝掉四瓶啤酒,当再次叫小姐拿啤酒的时候,小姐用冰冷的眼神瞟着我们,把啤酒重重地戳在饭桌上。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整,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在乎太多,索性一醉方休,来个畅快淋漓。

    饭馆老板接到一个要他去打麻将的电话后匆匆离去,出门前叮嘱服务员不要让我和杨阳赖账,更不要让我们吐在饭馆的地上。

    我们在服务员的白眼、抱怨与厨师的低声咒骂中,不断地添菜加酒,直至尽兴。这一夜,我和杨阳在小饭馆里呆到凌晨四点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兜里已经没有了能够再买一瓶啤酒的钱的话,我们还会呆得更久。结帐时,我们因为差八毛钱翻遍了全身。

    服务员说:没事儿,有多少就给多少吧!”她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撵我们走。

    杨阳说:“大姐,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了。你趁天还没亮赶紧睡会儿吧!”

    女服务员面带不悦说:“没关系,早就习惯了,我也睡不成了,一会儿还要熬豆浆、炸油条,准备卖早点。”

    我说:“那你可够辛苦的。”

    “我没你俩辛苦,喝了一宿的酒,一定挺累的吧!”服务员一边和面一边说。

    我说:“用用不用我我们帮你和面呀?”

    服务员笑着说:“不用了,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和出来的面炸不了油条,只能汆疙瘩汤。”

    杨阳说:“要不咱俩多呆会儿,吃完早点再回宿舍睡觉?”

    我说:“行,那就再呆会儿吧,我喝碗豆腐脑儿。”

    服务员说:“你们刚才还差着八毛钱呢。我们这儿吃饭不赊账。”

    杨阳说:“那就算了,改日再说吧!”

    临出门前,我们对服务员说:“大姐回见!”她极不情愿地回了我们一句:“回见!”

    我和杨阳从宿舍楼一层的窗户翻进宿舍,值班大爷鼾声如雷,居然没有听到我们跌跌撞撞发出的巨大声响,看来此岗位已形同虚设,掌握了这一点,有利于我们日后夜间出行。

    我们踉踉跄跄地走进宿舍,屋里充斥着一股人体器官分泌出来的综合气味,甚是难闻。我本想立即躺下睡觉的愿望被这股气味熏得烟消云散,杨阳从书架的一条“都宝”中拿出一盒,我俩蹲在宿舍门口抽了起来。

    蹲了一会,我感觉膀胱肿胀,想上厕所,可厕所门口不知被谁吐得一片狼籍,我隐约从中看到尚未被消化的绿色的黄瓜和淡黄色的腐竹,还有些黑色带状物,我想那可能是海带丝。

    我实在不愿踏着这片秽物经过,只好来到楼道尽头的墙角小便,杨阳也尾随而至。我俩仰起脑袋,随着一股液体的排出,顿感腹内轻松许多。片刻后,从楼下传来“嘀哒”的水声,我们的尿已经渗透过五层地板,滴到了四层的地板上。由此看来,这座始建于六十年代的宿舍楼依然无法逃脱是一项豆腐渣工程的命运。

    撒完尿,我和杨阳坐在楼道的窗台上继续抽烟。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对杨阳说:“咱们去楼顶看日出吧。”

    杨阳说:“好主意,走。”

    我们在楼顶上静静地等待太阳升起。

    “你冷吗?”杨阳问我。

    “不太冷,就是有点着急。你知道几点钟出来吗?”

    “不知道,快了吧。”杨阳蜷缩在军大衣里,瑟瑟地说。

    “你是不是冷呀?”我问。

    “不是冷,我是尿憋的。”杨阳喝酒走肾异常严重。

    寂静中,我听到杨阳宽衣解带和水流如注的声音。我看着对面的女生楼对杨阳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女朋友啊!”“该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了。”杨阳挺直上身,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尚未将东西放回,便指着远处大喊:“快看!”

    眼前一抹红光,彤红的太阳正在城市寂静的清晨中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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