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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口就一棵老梧桐树,枝桠繁密,根根错节,树叶层层叠叠,别说晚上,白天都很难找。

    陈路周跟她出去看了眼,他一手撑在粗糙的树桩上,仰头沉默地凝视片刻后,神情为难地看着她,“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买一条——”

    徐栀愣了下,反应很快:“那多不合适。”

    陈路周看着她,没笑,眼神大概是天生有勾子,但很冷淡,他下巴朝顶上懒散一点:“你再给我表演一下,是怎么挂上去的。”

    徐栀:“……”

    月亮曲高和寡地挂在天边,像面前这个单薄英俊的少年,看着挺不好对付,但是又让人充满希望。陈大少爷从小众星捧月,因为百无禁忌,所以没人能在他手下讨得了好。

    “这项链很贵。”她试图说服他。

    “是吗?”他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许个愿试试,不要浪费了。”

    徐栀:?

    ……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徐栀终于看着他说。

    林秋蝶女士今天出土率特别高,徐栀很少想到她,也许是下午那个跟林秋蝶有着同样口头禅妙语连珠的女士,让她对面前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亦或者连带着这条项链,似乎都在提醒着她什么。

    昏白月色下,两人视线坦坦荡荡在空气里对视,陈路周莫名觉得跟那天下午的“冷冰冰的碰撞”不太一样的是,她眼神里柔和很多,似乎带了某种楚楚可怜的恳求。

    实话讲,有男朋友还对着别的男人放电,挺败好感的。陈路周自诩情场老手,正儿八经的恋爱没谈过一场,但是他情根开得早,早在朱仰起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非得可着一个女孩子使劲霍霍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怎么跟女孩子保持距离。

    因为小时候写情书被他妈逮了个正着,所以他妈老觉得他女朋友一堆。不过陈路周从不觉得自己在男女问题上有任何问题,今晚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人靠着,撇开眼看向别处,口气也冷下来:“那我也没办法,要不你劳驾一下消防同志?”

    “你好像有个无人机,可以放上去看看嘛?”“被放电”的徐栀浑然不觉,想到下午在他门口看到的无人机,小心翼翼递了个眼神过去。

    你以为放风筝呢。

    “眼睛挺尖啊,”陈路周差点翻白眼,“我妈还有台飞机,您看有没有兴趣?”

    徐栀:“……”

    蔡莹莹在一旁看他俩你来我往的,眼睛快盯出血,她觉得这超级大帅比真的带劲。

    气氛一瞬静默,蝉声沉闷热烈,仿佛从地里长出来。陈路周打算进去看看他的泡面,刚直起身,看见一个人,抬着一根长长的杆子,从楼洞里横着出来。

    陈路周面无表情:“朱仰起,你干什么?”

    朱仰起满头大汗,兴致勃勃地把东西从门洞里伸出来:“帮小姐姐找项链啊。”

    杆子七拼八凑足足有三四米长,捆绑了一系列有的没的、几乎是陈路周家里能找着的所有长形工具,包括但不限于棒球棍,三脚架,晾衣杆,扫把,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拆下来的木棍,最令陈路周难以接受的是,最顶上居然绑着一个锅勺。

    “怎么样,我聪明不?”朱仰起仰起脸,毫无恻隐之心地跟他邀功。

    陈路周终于看清楚那根木棍是什么材质,脸瞬间黑了,“你拆了我模型?”

    朱仰起趁他发作前,像条泥鳅似的,快速从他身边滑溜过去,吭哧吭哧对着那棵参天大树好一顿搜肠刮肚地倒腾,树叶被他呼得扑簌扑簌直响,像被狂风揉乱,鸟儿一惊,惊慌失措地扑腾着翅膀朝无边无际的黑夜扑过去。

    “怎么样,有没有——”

    还真有。

    只见浓稠的暮色中,一串亮闪闪的大金链子“扑通”一声,猝不及防地掉在陈路周面前。

    陈路周握着手机,对她的审美产生质疑的同时,又彻底肯定了她的执着。

    谁知,徐栀随意扫了眼,不为所动地说:“不是这串。”

    朱仰起:“……”

    陈路周:“……”

    终于,在这棵老树即将被挠秃的时刻,徐栀的四叶草项链找到了,她淡定礼貌:“谢谢,是这个。”

    然而,陈大少爷从善如流地掐腰,靠着旁边的电线杆子,老神在在地指挥朱仰起:“来,你先别停,再摇摇,看看还有没有金条什么的。”

    徐栀:“……”

    蔡莹莹:“……”

    朱仰起:“…………”

    徐栀确实有话要跟谈胥说。那天晚上不欢而散,她话没说完,谈胥就发脾气把她项链扔下去,她光顾着找项链,回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清楚。后来再找他,谈胥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其实从三模之后谈胥的状态就有点不对劲,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很不合群,曲一华说他是焦虑,压力太大。徐栀为了让他放松,约了个周末,揣着存两周没吃早餐的二百块钱带他去滑冰。结果她没想到谈胥天生运动细胞缺陷,平衡感喜人,在滑冰场坚持不懈地摔了无数个狗吃屎之后,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原地脱掉滑冰鞋狠狠摔在地上,那张平日里惨白、毫无精神的脸色,第一次蓄满了肌肉力量,大声吼她:“有意思吗?你到底会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我承认我什么都不行,行了吗?!”

    徐栀挺懵,他平日里什么都逞能,样样都要拿第一,就连体育课上的各种课堂小测试他都不放过,徐栀不知道他平衡感这么差,约他去滑冰,他也一口答应,结果出洋相反过来骂她。徐栀就是那个时候觉得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可真是没劲透了。

    但又不得不说,如果没有谈胥,徐栀也考不出现在这个成绩,可能连最难的那段时间都熬不过来。谈胥是高二转到睿军中学,那时候徐栀妈妈刚走第三年,老徐重度抑郁和焦虑,一直在吃药,但长期服用抗抑郁焦虑的药会影响身体机能,徐光霁那阵身体每况愈下,头发大把大把掉,比化疗的病人掉得还厉害。

    徐栀那时候也受了老徐的影响,成绩一落千丈,原本还有机会考上一中,最后踉踉跄跄才上了个普高。谈胥转过来跟徐栀成为同桌后,徐栀觉得他也挺惨,听说他是被别的学校的人霸凌患上了抑郁症,才转学。徐栀对他心生怜悯,加上谈胥沉默寡言,跟同学们也不太合群,徐栀就这样成了他与外界的枢纽,渐渐的他俩沟通越来越多,反而是谈胥经常开导她,徐栀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大概就是从谈胥告诉她这句话开始——

    “世上没有真正的绝望,只有被思想困住的囚徒。”

    **

    “这话是你告诉我的,我一直觉得很醍醐灌顶,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我觉得你思想至少比我开阔,我想不通的事情你应该能想通,所以我想我只要给你时间就行,但是我发现你现在有点钻死胡同,你每天逃避也没有意义,没考好就是没考好,你难道一定要让所有人都陪着你考砸你才高兴?”

    两人站在电梯口,商场扶梯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谈胥浑然不觉自己挡了别人的道,仍旧像根电线杆子一样杵在那。徐栀把他往边上拽,谈胥却下意识往陈路周那边看过去。

    他刚刚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宗山校区的陈路周。谈胥以前一中的化学老师就是陈路周他们班的班主任每次见他们班一到考试阶段气氛压抑得快要爆炸,整个教室一眼望过去全是乌压压的脑袋,除了奋笔疾书还是奋笔疾书,谁也不说话。他就拿陈路周举例子,你们这心态不行,才高一就拼成这样,高三还用活啊,还没高考,我怕你们心态都出问题。我们班有个小子,人心态就贼好。初中化学竞赛就拿过国奖,平时很努力,到了考试这几天他基本上不看书,不是找人打球就是找人看电影,宗山也就他们班的氛围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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